对话V&A博物馆副馆长：大型展览是促进共同理解的交流方式

“我通常通过大型展览，来回归国际主义的理念。这是一种交流方式，也能在政治和经济之外，创造共同理解、共同价值观。”12月2日，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V&A）副馆长李傅廷（Tim Reeve）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专访时表示。

12月13日起，上海世博会博物馆与英国V&A博物馆将联合举办“与美为期：威廉·莫里斯与英国工艺美术运动”展览，探寻莫里斯倡导的自然主义美学，如何引领现代工业与生活的发展方向。

现场图

莫里斯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诗人、作家、政治和社会活动家、环保主义者和商人，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原创设计师和制造商。如今莫里斯的大部分作品都可以在V&A等美术馆和博物馆找到，他的经典印花设计仍在制作生产，其所倡导的设计理念在当代生活中随处可见。

而V&A博物馆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装饰艺术与设计博物馆，馆内永久收藏品超过280万件。它起源于1851年在伦敦举办的首届世博会，其发起人、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艾尔伯特亲王亲自推动利用世博会的盈余购买了部分世博会展品和伦敦南肯辛顿区的一片土地，专门用于设立文化与科学方面的教育机构，以世博会部分展品为基本藏品的V&A博物馆就是其中之一。

威廉·莫里斯设计
斯特德、麦卡尔平公司制造
卡莱尔制造，1940 年后
雕刻橡木、松木、毛毡、钢钉
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

威廉·莫里斯设计
1883年
维多利亚与艾尔伯特博物馆

“世博会的精神在于开放性和前瞻性，对新思想和趋势保持敏感和接纳。”李傅廷表示，莫里斯在其所在的时代非常前卫，“这种精神与当代设计理念的相互呼应，无论是在中国、英国还是世界各地，都能产生共鸣。”

李傅廷在采访中分享了他对莫里斯及其思想、美学标准的看法。

希望“莫里斯理念”在中国引起共鸣

澎湃新闻：回溯V&A博物馆、世博会博物馆的历史，可以发现两个博物馆都与世博会的举办有着深厚联系。您对这次两个博物馆的合作有何评价？

李傅廷：V&A博物馆是世界上第一个此类博物馆，它的诞生与首届世界博览会紧密相连。同样，2010年上海世博会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让我们之间有了世博会这一共同的纽带。

V&A博物馆以及任何源于世博会的博物馆，都应具有国际视野，致力于全球文化合作。世博会的精神在于开放性和前瞻性，对新思想和趋势保持敏感和接纳。

在V&A博物馆的创建和发展过程中，莫里斯是不可或缺的标志性人物，他谈论美，也谈论自然和事物的重要性，这让他成为了一个伟大的人物。

莫里斯对于我们今天所面临的一些关键问题，如可持续性、环保材料的使用，以及如何将快乐融入人们的生活，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因此，我们非常荣幸能够与包括中国观众在内的全球观众分享这些故事和V&A博物馆收藏的宝贵财富。我相信，这些传统和价值观不仅在英国根深蒂固，在中国也同样能够引起共鸣。

澎湃新闻：有一种观念认为，艺术是为了所有人、所有地方而生的，我们怎么把这种观念和国际交流联系在一起？文化在此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傅挺：我认为，文化在某些方面可以超越政治和经济，也许（还能超越）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一些更困难的事情。因此，我通常通过大型展览，来回归国际主义的理念。这是一种交流方式，也能在政治和经济之外，创造共同理解、共同价值观。这也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软实力表达方式，让国家和文化能够在没有政治和压力下，互相交流。

跨越170年的思想

澎湃新闻：东西方观众在艺术审美上有着不同的理解方式，您对这次参观展览的中国观众有何期待和建议，本次展览想传达什么信息？

李傅挺：我想对所有观众说，在参观展览前，先思考为什么要来。威廉·莫里斯的设计遍布世界各地，你总能在其中找到共鸣。环顾你的房间，你会看到各种材料和手工制作的物品；看看大自然，这些都是激发他灵感的源泉。

尽管中国观众可能不太熟悉其中某些设计，但这些设计的主题、价值和风格就在我们身边。我们生活的世界，对美的追求不仅仅局限于实用性，我相信今天的观众，比170年前的观众更能理解和欣赏这些展品。

我坚信，在我们共同关心的主题上，积极寻求交流机会和合作项目，是至关重要的。我热切期望我们的展览能够吸引众多观众前来参观，事实上这个展览在中国其他城市已经赢得了惊人的关注度。

最重要的是，我期望参观者能从展览中深刻理解莫里斯，这位170年前的艺术家的思想，这些思想至今仍然具有深远的现实意义。他所关注的问题和他推广理念的方式，对当代社会依然至关重要。

我期待参观者在参观展览后，能够将莫里斯的思想和价值观融入到他们的日常生活中，思考如何将这些历史智慧应用到现代生活中，从而在个人和社会层面上实现积极的影响。

澎湃新闻：不论东西方，是否能有一种普遍的标准帮助人们理解美学？比如在V&A博物馆有中国的展品，本次在中国的展览同样有英国的展品。艺术方面的合作如何提升国家之间的国际交流？

李傅挺：我认为（不同人看待）美和美学无法找到统一的标准，因为欣赏美的人自有对美的理解。寻找统一标准可以是一种思路。

我认为从莫里斯或吉尔伯特收藏中（注：V&A博物馆中的精品展）学到的是，美有多种形式，重要的是认识美。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我认为，要认识到事物不仅实际、有用，而且具有观赏性。如果撇开莫里斯不谈，回顾V&A博物馆的起源，它试图解决英国当时面临的一场存在性危机。英国虽然在制造业上表现出色，但在设计领域却显得不足。

（对于展览的）想法是，这是最简单的形式，表明你同时擅长制作和设计那些既好看又好用的东西。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尝试让这种美或美学统一，重要的是要确保（美学）是被考虑过的因素。

澎湃新闻：工艺美术运动对现代设计和艺术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您认为这种影响在当代有何重要性？

李傅挺：每个人都应该记住，莫里斯是一个激进的创新者。我们现在回顾莫里斯和拉斯金（注：工艺美术运动的理论指导），有时会认为他们保守或传统。但在他们的时代，他们是非常前卫的。我认为这种精神与当代设计理念的相互呼应，无论是在中国、英国还是世界各地，都能产生共鸣。

19世纪的挑战与今天有所不同，但他以激进和创新的方式思考问题。如果他还活着，我相信他会在应对气候变化、可持续性和材料回收等问题上发挥关键作用。他的思维过程、看待世界的方式、应对挑战的方法，都是我们今天能与之产生共鸣的。许多艺术家和设计师都可以从他的经验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