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鲍里斯·艾夫曼在圣彼得堡建立了艾夫曼芭蕾舞团,靠着独树一帜的“心理芭蕾”打响名号,成为“俄罗斯芭蕾新名片”。
这张名片也是上海的常客。11月14日-17日,艾夫曼芭蕾舞团带着《安娜·卡列尼娜》和《俄罗斯的哈姆雷特》,第五次做客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并参演今年的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
这一次,舞团由78岁的艾夫曼亲自率队,这也是他第一次来上海。从豫园逛到上戏,这座城市比他预想的还要精彩,“上海有这么多高楼大厦,建筑旁边就有绿荫、花朵、自然,这种水泥钢筋与自然的对话,很动人。”
演出之前,东艺和舞团达成五年合作协议,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开展全面深入合作,共同推动国际艺术文化的交流与传播。
艾夫曼和谭元元对话
突出重围,独创流派
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和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团是俄罗斯的两艘芭蕾航母,创团之初,艾夫曼就有一种强烈冲动:创建一支完全不一样的芭蕾舞团。
“《天鹅湖》的确非常伟大,但好像只有美,没有情绪的表达,很难真正打到观众心里去。”他想创造那种有着强烈的情感表达,可以让观众心灵震撼的现代芭蕾,把观众吸引到他的剧院中去。
一开始困难重重,特别是在创作时,怎么才能创造出新的芭蕾流派,让观众去接受?“如果我的舞剧没法吸引观众,我的舞团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每创作一部舞剧,他心里都想着,一定要成功,一定要让观众接受,“这是只有艾夫曼会有,其他地方没有的舞剧。”
《安娜·卡列尼娜》
努力耕耘多年,艾夫曼的“心理芭蕾”渐渐打响了名号。比如,五次来上海,五次都售罄的《安娜·卡列尼娜》。
小说中最打动艾夫曼的是丈夫、妻子和情人之间的关系,但这种复杂的三角关系流传已久,不再新鲜,“我想展现安娜的激情,或许是有些病态的激情。激情和爱之间的区别在于,爱是积极的,可以带来正能量,激情不一样。”他试图展现激情的发展过程,一个女人内心心理的变化:她一开始完全依赖于丈夫,最后因为激情改变了人生,甚至毁掉了自己。
《俄罗斯的哈姆雷特》创作于1999年,展现了俄罗斯的宫闱争斗。叶卡捷琳娜在杀死丈夫后取得沙皇地位,掌权34年期间和儿子的关系非常紧张,保罗一世也因此被称为“俄罗斯的哈姆雷特”。艾夫曼试图展示这对母子之间的复杂关系、情感纠葛,以及在权力的驱使下,人与人的关系能被摧毁到什么地步。
2017年,艾夫曼对舞剧进行了重新编排,从编舞到内容都发生了变化。“我也怀疑我是不是疯了,第一版已经很成功,为什么要改?芭蕾舞团不是博物馆,陈列的东西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有新的想法。”
艾夫曼时刻督促自己不停地创新,为了观众也要创新,“尤其是近几十年,观众群体发生很大变化,年轻人一直在更新迭代,他们接受的信息是爆炸性的。我们要与网络做斗争,把观众抢过来。”
《安娜·卡列尼娜》
除了充满创新色彩的舞剧创作、舞蹈编排,舞台上清一色的大长腿,也是艾夫曼芭蕾舞团的一大特色,弹眼落睛。“颜值高,体形高,技巧高,这三高真是让人羡慕!”第一次在圣彼得堡和他们同台后,谭元元就对舞者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舞者们都由艾夫曼亲自挑选,女舞者的最低标准是1.73米-1.75米,男舞者的最低标准是1.83米-1.85米。为什么偏爱高个子?“高个子拥有修长的身体线条,能展示出舞蹈之美和线条之美,像我就做不到。”艾夫曼指了指自己,哈哈大笑。
姣好的容貌和高挑的身材只是入门关,他们的舞蹈技术也要胜于常人,“他们要不仅能做高难度动作,还能表达出角色内心深处的情感和灵魂,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作为古典芭蕾大国,俄罗斯依然有着庞大的古典芭蕾粉丝群体。“我也看古典芭蕾,我也喜欢莫大和马林斯基,但我不会去做相同的剧目。”如今在俄罗斯,艾夫曼芭蕾舞团和莫大、马林斯基三足鼎立、并驾齐驱。从古典芭蕾到心理芭蕾,在艾夫曼看来,三个舞团的存在也展现了俄罗斯芭蕾艺术数百年来的变迁和流转。
艾夫曼
热爱文学,喜欢古典
从《安娜·卡列尼娜》《卡拉马佐夫兄弟》《叶甫盖尼·奥涅金》到《俄罗斯的哈姆雷特》,艾夫曼的很多舞剧都是从文学名著中取材。
“这些小说里有人物、有情节、有哲学,什么都有,它们是自己主动向我走来的。”虽然喜欢文学作品,但艾夫曼强调,他不是要做这些名著的“插画师”,他只是用了故事外衣,但是完全可能创新出不同的情节、不同的角色。
比如《安娜·卡列尼娜》,这样厚的一本书,他只会选择那些打动他的、有感而发的情节作为创作基础,并以角色为重点来创造。他会由此生发出一部全新作品,和原著的关系或许已经不大,但彼此间仍然有一定的情感联系,“托尔斯泰是用俄语写小说,我就像一个翻译,用舞者的身体、舞者的情感,来重新翻译这些小说,搬到舞台上。”
《俄罗斯的哈姆雷特》
艾夫曼也对古典音乐情有独钟。《安娜·卡列尼娜》和柴可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和拉赫玛尼诺夫、《俄罗斯的哈姆雷特》和马勒,都有着深度的捆绑。
《安娜·卡列尼娜》选用了柴可夫斯基的17首音乐选段作为背景,如用《第六交响曲》第三乐章展现安娜被上流社会唾弃孤立的场面,用《罗密欧与朱丽叶幻想序曲》烘托安娜在绝望无助时幻象频生的悲剧氛围。托尔斯泰的原著充满戏剧张力,同样源于俄罗斯的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让舞剧更为丰满。
“音乐的选择很重要,这是一部舞剧的地基。”音乐就像汪洋大海,浩瀚无垠,艾夫曼总要竭尽脑汁去思考,哪些音乐能为他所用,能抓住观众,“柴可夫斯基是出色的天才,他的作品恰好适合安娜,但也不容易,因为数量太庞大,我要思考哪些作品最贴切。”艾夫曼曾在音乐学院学习,有一双灵敏的耳朵,他也曾试图去找当代作曲家创作,最后发现还是选择古典作品更稳妥。
《俄罗斯的哈姆雷特》
47年来,艾夫曼创作了50余部作品。如今78岁的他,依然拥有充沛的创作能量,年纪越大越有创作的欲望。他的舞剧准备工作过程很漫长,总是在案头做好充足准备、选好音乐之后,才会走进舞团,和舞者们沟通自己的想法。
艾夫曼形容自己的工作“千篇一律”,每天早上9:30到舞团,晚上10:30离开,连续工作13个小时,属于自己的时间极少。舞团就像一个大家庭,而他扮演着“父亲”的领导者角色,起着榜样的作用。
他仿佛天生为编导而生,每天都在动脑筋想新点子、新想法,以及如何通过舞剧把这些想法保留下来。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编导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也是他能一直持续创作的原因。
在圣彼得堡创作舞剧,在圣彼得堡训练舞者,最后把舞剧和舞者送到全世界,收获掌声,收获知音——这对艾夫曼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也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动力。就像《安娜·卡列尼娜》,在上海取得这样好的成绩,牢牢抓住了观众的心,被列入必看的舞剧清单,对他来说就是最高的赞赏。
“我不会特意去捕捉、去追逐年轻人喜欢的潮流,我更在意什么样的作品能打动我的内心。如果能打动我,我相信也一定能打动观众。”艾夫曼坦言,47年前创团很困难,如今他依然面对很多困难,“取得成功是相对容易的,但要把这份成功守住是非常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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